南豫見

1

1938年的決堤聲仍在黃土里嗚咽

九百里澤國，蝗蟲啃食著天空的補丁

龜裂的河床像祖母胸口的灼痕

枯枝舉著最后一個餓死的春天

焦崗湖底沉沒的紡車還在旋轉

潁水兩岸，觀音土在孩子的腹中凝固成碑

2

直到白輪船駛入汴梁的晨霧

三色旗在豫東平原展開虹的圖譜

“聯總”醫師切開腐爛的繃帶

磺胺藥片像星星落進潰爛的腹腔

奎寧粉末在瘧疾的火焰里降下初雪

福特拖拉機碾過板結的絕望

鐵犁深翻處，蟄伏的麥種忽然痛哭

3

渥爾提那的圖紙在風沙中鋪展

曳引機訓練班的油燈燃徹長夜

三百個青年用三角函數計算新生

克拉克75馬力轟鳴著推開地獄之門

尉氏野戰醫院的白帳篷像蒲公英綻放

聯合國面粉袋壘起救贖的城墻——

“不是施舍， 這是人類給人類的擁抱”

紐約港的麥浪越過太平洋在賈魯河畔灌漿

4

但荒原需要更熾熱的太陽

1949年的星火點燃淤積的寒霜

周恩來批注的紅鉛筆劃破地質報告

路巖嶺的解放鞋陷進西華的淤沙

斯大林-80拖拉機列隊駛過廢墟

軍墾戰士的鎬頭撞響沉睡的礦藏

黃泛區農場的第一壟綠意破曉時

兩萬六千個姓名在勞動名冊上生根

5

看啊！扶溝縣的抬田如青銅編鐘升起

挖溝抬田的民眾正在雕刻大地

王承魯的鋤頭寫下治堿方程式

鹽霜退卻處，棉桃炸開云朵的傳說

太康婦女墾荒隊的頭巾拂過堿地

李秀英的種子袋飄出七十二道彩虹

焦崗湖的稻花魚躍起接住月光

羅氏沼蝦在蘇北水網織就銀河

6

這并非神話——人民用骨血寫的史詩

周煥彩的扳手擰緊時代齒輪

修配廠燈火通明如永不隕落的星座

八里河廢墟上長出的濕地公園

黑頸鶴銜來長江流域的綠意

人民勝利渠的波光連著中南海

太康麥浪里沉淀著“聯總”的麥種基因

阜陽的稻蝦田泛起聯合國農藝的金色

7

今日驅車穿過黃泛區的盛夏

萬畝平原機群如天鵝列隊航行

北斗導航儀勾勒智慧農業的經緯

但記憶永不磨滅：邵崗集災民新村舊址

石碑刻著1946年“聯總”醫師接生的雙胞胎

如今他們的孫輩駕駛聯合收割機

在曾祖父餓殍之地收獲噸糧田

焦裕祿未竟的夢在這里長成森林

8

致敬！跨越大洋的諾亞方舟

你們播種時不知將收獲什么

但人類之愛本不需要回報

致敬！紅旗下的墾荒者

你們用黨性將滄海變為桑田

當原陽大米香飄駐聯合國使館

當黃泛區蘋果端上G20國宴

這是文明對野蠻的最終回答

9

聽啊——黃泛區農場紀念碑在歌唱

“這里埋葬黃沙 這里生長希望

國際主義的星火遇見東方朝陽

共產黨的犁鏵深耕人類理想

九曲黃河終成潤澤世界的糧倉”

錦繡詩篇寫不盡八十載崢嶸

且讓金穗的波浪繼續訴說

這土地之下睡著苦難

土地之上奔跑著永不屈服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