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11日
連 輯
曹育民書法作品
拿到曹育民將軍的書法集，隨手一翻就放不下了。大八開本，二百多頁，二百多件作品！有一氣呵成的過千字的長篇大作，也有一字成章的擘窠榜書；有篆、隸、楷、行、草五體書作，又有一體多樣的流變性書作；有別開生面的書法創作，也有大量傳世法帖的臨習作品；有書寫當代雄文、古代文學經典的作品，也有大量自己創作的詩文書法。這本書法集信息量很大，涉及中國書法演化的歷史，涉及大量古代文學名著，涉及詩詞創作，涉及多種書寫技法，涉及作者對書法藝術的審美取向等，可謂洋洋大觀，涉筆成趣，讀之如嘗甘露。
通讀曹育民將軍的書法集，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有六點：一是悟性聰敏；二是閱歷豐富；三是尊崇傳統；四是涉獵廣泛；五是書風正大；六是幼學壯行。
悟性聰敏
曹育民將軍是河南周口項城人。周口是中華人文始祖伏羲建都之地，歷史上出過老子、應玚、謝安、周興嗣、袁世凱、吉鴻昌、張伯駒等眾多名人，可謂人杰地靈。曹育民將軍落生在這種深耕易耨的農業文明腹地，自然深受傳統文化熏陶。特別幸運的是乃父善書，這讓他在蒙童時代就獨得書法啟蒙，十來歲就能用小楷全文書寫《增廣賢文》，并在老師同學中爭相傳閱，可見其天分之高。
從曹將軍這本書法集看，其書作諸體皆能，有寬廣的創作視野。其內容辭奇旨奧，有豐富的文化積淀。其用筆因體而變，有足夠的藝術表達手段。所有這些，看上去是他寫什么字都得心應手，駕馭自如，實際上是他對書法的直覺、認識、見解、領悟優于常人。將軍處世訥言敏行，從藝心摹手追，成果事半功倍，真是令人稱道。
閱歷豐富
曹育民將軍作為職業軍人，一手握槍，一手握筆，走南闖北，武就文成。他在陜甘寧部隊二十余年，從野戰部隊的戰士、班長、排長干起，在連隊當過指導員，在師、軍機關當過干事和科、處領導，在某集團軍兩個團隊任政委多年，在院校當過教員、系領導。長年在雄渾蒼茫的大西北工作和生活，在天高云淡、溝壑縱橫、大河奔騰、長城蜿蜒的黃土高原上，他奉獻了自己的青春年華。后來調入中央軍委辦公廳，為軍委高層起草文稿、出謀劃策、保障運轉。在軍委辦公廳這樣的中樞機關，從研究員做起，而后副局長、局長，最后成為軍委辦公廳領導、共和國將軍。離開領導崗位，他又轉任第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全國政協教科文衛體委員會委員、全國政協京昆室委員等職。白駒過隙，一晃就是五十余年。
從書法家的角度看，這種閱歷是極為珍貴的。中國古代有一批這樣的書法家，比如顏真卿、岳飛、林則徐、左宗棠等等。他們沙場汗馬提劍，帳中龍蛇走筆，“晝攜壯士破堅陣，夜接詞人賦華屋”。這樣的書法家更受世人的尊重，因為他們既是甲胄干城，又能禪蘭衣佩。回到曹將軍，他這種人生閱歷是他作為書法家最硬的字外功夫。能寫書法的人很多，有如此閱歷又能寫好書法的人就少之又少了。曹將軍的軍旅閱歷塑造了他的人生格局、生活態度、行為規范和藝術立場，潛移默化地體現在他的書法面貌、書法氣象、書法風格之中。
尊崇傳統
曹育民將軍的書法，種類繁多，但有一個統一的藝術尺度，那就是以傳統經典為范。書法是中國優秀傳統文化之精華。古代的“六藝”之學始于西周。禮、樂、射、御、書、數，“書”就列在其中。這里的“書”，主要是指書寫漢字。不管人有沒有名，只要字寫得好、被社會公認，就會被后人奉為“法書”。法書就是漢字書寫藝術的典范。沒有人名的比如石鼓文、毛公鼎、散氏盤、敦煌漢簡等。有人名的比如王羲之的《蘭亭序》、蘇軾的《寒食帖》、顏真卿的《顏家廟碑》等。這些都是后人習書的法書。恭恭敬敬地按照歷代法書習書、創作，就是尊崇傳統。
曹育民將軍就是按照這個邏輯寫字的，這本書法集兩百多件作品，不論是臨習還是創作，無一體無法度，無一篇無出處，無一幅無根脈。這在當下亂象叢生的書法界，不啻為一種堅守正脈的清流，是對巧立名目、偷奸耍滑、荒腔走板者的警示！
涉獵廣泛
曹育民將軍的書法涉獵廣泛，很有講究。唐朝張懷瓘在《書斷》中總結漢代許慎等前人觀點，把紛繁各異的漢字寫法分為八體。即所謂“篆、籀、八分、隸書、章草、草書、飛白、行書，通謂之八體”。當然，當時對書體的提法與現在不完全相同，但可以一一對應。比如當時的八分對應現在的隸書，當時的隸書對應現在的楷書等。這是書法歷史的演化過程。曹育民將軍的書法作品幾乎是按照這個脈絡再現了中國書法的演化史。
曹將軍的書法作品按字體梳理，大篆有石鼓，有鐘鼎銘文；小篆有秦篆；草書有章草、小草、大草；正字偏愛顏楷；行書多取二王。另外在書寫技法上轉益多師，章法能密能疏，行氣能急能緩，墨色能濃能淡，筆畫能潤能枯。再加上作者書寫了大量自作詩文，詩之文采與書之神韻相映成輝，這讓書法集的內容變得廣收博采，不一而足。
書風正大
曹育民將軍的書法，傳統功底扎實但又不泥古拘方。一方面，他對待傳統經典尺步繩趨，另一方面他又根據自己的社會、藝術見解推陳出新，逐漸形成自己的書寫習慣和個性化的藝術面貌。曹育民將軍書法的藝術風格，概括起來就是四個字：書風正大！這種浩然正氣讓他的古樸書作充滿了時代氣息。
曹育民將軍是軍人，其書字如其人，確切地說是字如軍人。軍人有軍人的雄姿：威武不屈。字如其人，就是其字寫得雄渾壯武。軍人有軍人的風紀：舉止端正。字如其人，就是其字寫得肅穆規范。軍人有軍人的情懷：家國雙肩。字如其人，就是其字寫得血肉飽滿。書法的這種正大氣象說起來容易，但要真正通過作品的藝術語言表達出來，絕非易事。它需要有特殊的人生閱歷，需要有不隨波逐流的藝術立場，需要有不沾染俗腐習氣的人文情懷，需要有手隨心到的嫻熟能力。這些曹育民將軍都做到了。
幼學壯行
曹育民將軍的書法有幼學基礎。從軍幾十年忙于軍務，于書法臨創略有荒疏。但寫字有三個核心要素。一是格局（包括見解），二是閱歷（包括年齡增長），三是技法（包括書寫訓練）。前兩者屬于道，后者屬于技。書法三分天下，道占其二，都是字外功夫。從這個意義上說，曹將軍并沒有因為公務繁忙而耽誤了寫字。何況他還有童子功。
曹育民將軍2013年從一線退下來才有相對多的時間去圓他的書法夢。他曾賦詩說：六十立志從頭始，學書權作攻城池。這是在確立一個新的人生目標，是非常重大的人生轉型。不少領導干部從崗位上退下來轉換不了頻道，只能隨著行政慣性從一而終。相比較之下，曹將軍一朝變道，十年臨池，筆精墨妙，卓然成家。
寫字對于愛寫字的人來說是愉快的事，但對于有追求的人來說又是很艱辛的事。現在寫字的人很多，真想把字寫好，不管多有天賦、多有閱歷，在技法上不下笨功夫、苦功夫、長功夫，是很難寫出來的。別人喝酒，你要寫字；別人轉悠，你還要寫字；別人睡覺，你仍然要寫字。總之，你不廢寢忘食，不夜以繼日，不焚膏繼晷，不將勤補拙，不惜時如金，十年時間彈指而過，也就一事無成了。曹將軍對此穎悟透徹，這是他真正的過人之處。
當然，任何人的書法都不會完美無缺，曹育民將軍的書法也一樣，也還有精益求精的余地，但瑕不掩瑜。我想說的是，曹育民將軍在書法之路上，大有可為！
上面這些文字是我品讀曹育民將軍書法的一些心得。所見或有偏頗，不切肯綮，算是拋磚引玉，忝列為序吧。
（作者系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中國巖畫學會名譽會長、中國楹聯學會顧問、中國藝術研究院院長、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主任、中國國學研究與交流中心主任，國家藝術基金專家。）
